风口聚焦 | 揭秘考研寄宿基地大火背后:贩卖空间和氛围

2021-08-30 14:32 大众报业·风口财经阅读 (53316) 扫描到手机

        风口财经记者 吕华

  看过韩剧《请回答1988》的人一定记得这样一个情节:姐姐宝拉为了准备司法考试,搬去了“考试院”,从此空间狭小到连张床都放不下的格子间,承载起了女孩的吃、住、学。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韩国首尔大学附近首次出现“考试院”,它们大多是空间不足几平方米的独立单间,用于考生的备考与寄宿。如今,那些频繁出现在韩剧里的“考试院”,也以一个个考研寄宿基地的形式,在我们身边遍地开花。

智禾是青农大附近最大的一家考研寄宿基地。(受访者供图)

中国版“考试院”

  从去年开始,紧挨着青岛农业大学西校区的两条街上,开始陆续出现不同名字的考研寄宿基地,从头走到尾,能看到七八个不同颜色的招牌。这些基地提供的服务大多也与韩剧里的“考试院”类似,基本上都是打着吃、住、学一体化的旗号,对考研人进行“状态、进度、效果”等多方位的管控。

  社交媒体上,考研学生们在梳理这一新兴产业脉络时,把青农大视为其中的一个源头。而作为“全国四大考研基地”“三大考研二战圣地”之一,青农人较早便开始布局这一赛道,李程杰就是其中一个。

  2016年,正在读大二的李程杰无意中发现了学校图书馆外排起的“长龙“,正值仲夏,自习室里一座难求,备考生们抱着考研资料到处转移占座,为了抢到一个位置不惜在烈日下排队几小时的行为触到了李程杰敏锐的商业神经,他当即判断:“学校里还缺一个专供备考生的自习室。”

  想到了就立马去做,当年秋天,李程杰用兼职卖桶装水赚来的10万块钱,租下了青农大独立本科专业空出来的十间教室,每间教室配备一台空调、十个座位,每个座位按每月120元收费。这种在付费期内不限时、不限次使用的自习室,正是考研寄宿机构的雏形。

  任何一个新兴产业的形成,都需要一个市场接受的过程。创立自习室的第一个秋天,李程杰拿着传单跑遍了青农大的图书馆和自习室,逢人就介绍。“刚开始没有几个人听说过这种形式,接受度很低,我们只能赔钱去做用户体验。”

  2017年以后,李程杰的地毯式推广逐渐起色,他的自习室开始在青农大附近小有名气,招生规模从最初的20人扩展到了几百人,收费也从几百元提高到了上千元。一不做,二不休,2018年,他干脆盘下了青农大独立本科专业已经暂停使用的整个校区,正式成立青岛市首家考研寄宿基地。

考研寄宿基地外景。

  起初,李程杰的目标客户大多是青农大的学生,后来随着影响力扩大,渐渐也有外省市的考生前来寄宿。今年暑假,李程杰招收了1500名备考生,按照人均5000元的收费标准,他所掌握的已是个百万级的市场。

  山东省有着浓郁的考研氛围,无论是考研人数还是考研增量,均为全国之最,而青农大也一直以考研人数多、二战人数多而闻名,这些都成了考研寄宿基地创立的筹码。于是近两年,青农大周围,相关机构越开越多,产业也慢慢形成并逐渐壮大。

贩卖空间和氛围

  刘堂杰所在的智禾考研寄宿基地是青农大附近最大的一家,与青岛农业大学西校区仅一墙之隔,四栋红色的四层建筑楼围成一个院子,东、西分别是背诵室和食堂,南、北则是男女宿舍区。在选择考研寄宿基地之前,刘堂杰做过大量的功课,最终被这个围起来的院子所吸引,因为“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学校”。

  毕业以后,离群索居的刘堂杰也曾尝试过自己安排时间复习,但坚持了没多久就放弃了。“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没个参照,不知道别人的进度、作息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自己的节奏快了或者慢了都不清楚。”刘堂杰感觉,那就像是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洗衣服,至于洗得干不干净,自己也看不见。

 考研寄宿基地里的背诵室。

  考研虽是一个人的战争,但又无法完全与群体隔离开来。进入考研基地后的刘堂杰,每天跟随大部队七点起床早读、下午一点午休、晚上七点晚自习,偶尔也会跟同专业的研友们交流进度,讨论题目,“学习也是需要气氛组的,尤其是对于像我这种自驱力不是很强的人来说。”

  在考研基地里逛上一圈,就能感受到刘堂杰所说的“气氛”:随处可见的横幅上写满了诸如“拼搏一年,以后50年跻身上层社会”的洗脑金句;食堂里、背诵区,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张贴着已“上岸”同学的分数、录取学校和座右铭;自习室里是不亚于高中时摞高的书本,路上的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忙,角落的阴凉处总能看到或蹲或站的背书人……

  宿舍、食堂、自习室、背诵室是基地的标配,条件好的还能再配备一个超市。备考半年,基地按照规定提供“吃、住、学”一体化服务,具体到收费上又是五花八门的标准,不同的宿舍、自习室类型都会影响到收费的价格,人数最多的八人间在三千元到四千元之间,单间收费则往往过万元。

一名备考生在考研基地里的背诵室复习功课。

  这些机构像是简易版的大学,但又不能算作真正的学校。一直以来,外界更习惯将它们定义为“贩卖氛围与空间的服务”。有着十年行业经验的李菲也承认,考研寄宿基地身份“尴尬”,“这类机构里没有老师,也不提供教学,所以还不能算作教培行业,但是它又确实是和考研相关。”李菲认为,如果非要为它们划分一个行业类别,那也只能算是“场地租赁”。

考研基地能热多久?

  “统一管理作息时间、手机禁入教室、半封闭式管理控制请假……”在每家考研寄宿基地的服务内容里,大概都有一些相似的话术。工作人员带人参观时,承诺的言语往往脱口而出:“来我们这儿,只要严格按照我们的规划和管理,过线基本没有问题。”俨然一种“只要交了钱就保你后半生”的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对于那些天生自制力差的人,真的适合考研吗?

  知名考研讲师张雪峰曾说:“当一个人原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是很难坚持到底的,因为考研真的很苦。”

考研寄宿基地里随处可见书不离手的学生。(受访者供图)

  真正把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坚持下来的人,靠的一定是自己的意志。就连研友们之间盛传的那个段子也是同样的意思:夏天热死一批,冬天冻死一批,考前吓死一批,等坚持到考场上,对手也就剩不下几个了。

  研究生报考热度逐年增高,弃考率也一直居高不下,据中国教育在线发布的《2020全国研究生招生调查报告》显示,我国2020年考研弃考率超过了10%,且这一数字每年都徘徊在10%到20%之间。

  “当初选择报名研究生时根本没有思考很多,坚持到一半才认清自己不适合考研的事实。”曾经弃考山东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的王浩坦陈,自己考研的决定更多源于一股冲动,“没有从自身情况出发,目标定得不切实际;各个阶段的复习没有规划好,导致最终时间不够用;还有心理压力、考前焦虑等等都是问题。”王浩表示,考研人单枪匹马,难免力量匮乏,若有其他力量的加持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们班当时有很多人考研只是为了获得一个研究生学历,甚至有一些人考上研究生院校还没有本科院校的师资力量优秀。”王浩无奈道,他们这一届高校生已经成了“被学历裹挟”的一代。

  “希望社会各界机构、相关人士都能够帮一帮这群考研的孩子,因为他们真的很不容易。”一直致力于考研服务行业的张雪峰在采访中直言不讳,随着考研学生人数的增加,相关产业也在一路攀长,只要是能够满足于考生们的需求,这些服务都应该值得提倡。

  诚如张雪峰所言,过去的几年间,上到一呼百应的考研名师,下至门庭若市的考研机构,中间还有后起之秀寄宿基地,相关产业如同强劲的爬山虎,将考研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艾媒数据显示,随着防疫措施的稳步推进,付费自习室在2020年下半年逐步恢复发展,预计2021年付费自习室的用户恢复快速增长趋势,用户规模将超过500万人。

  第三方数据显示,过去五年,考研培训市场复合增速超过20%,2020年整体规模达112亿元,同比增长33.3%。随着未来报考人群不断扩大、报录比攀升、参培率提高,2023年市场规模有望超过200亿元。

  不断增加的数字背后,像王浩一样被“膨胀学历”催生的“考研一族”越来越多,而当这一数字上升到一定程度时,“研究生”三个字又能剩下多少含金量呢?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当“全民考研”逐渐成为这个社会的刚需,靠着一波又一波的考研人,有些人早已经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