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丨《甲午战争史》第二节:中日交涉撤兵与清政府和战两歧

2024-04-25 23:10 半岛都市报·半岛新闻客户端阅读 (33090) 扫描到手机

□戚其章

第四阶段:从7月14日至25日,是主战空气高涨而又希望转圜的阶段。

7月15日,即日本发出“第二次绝交书”的第二天,光绪皇帝颁旨,命户部尚书翁同龢、礼部尚书李鸿藻,与军机大臣和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会商有关朝鲜问题的对策。16日,中枢诸王大臣会议。会议间,翁同、李鸿藻主张续派军队,而奕等持观望态度,因此议无所决。会后,军机大臣以此入奏,光绪大为震怒,严责上次办理失当,此番须加整顿,宣示主战之意,并传慈禧太后“懿旨亦主战”。当天,军机处电寄李鸿章一道谕旨:

现在倭韩情事已将决裂,如势不可挽,朝廷一意主战。李鸿章身膺重寄,熟谙兵事,断不可意存畏葸。著遵前旨,将布置进兵一切事宜迅筹复奏。若顾虑不前,徒事延宕,驯致贻误事机,定惟该大臣是问!

在朝廷的严令下,李鸿章才开始增派军队援朝。

此时,主战的空气渐趋高涨。如太仆寺卿岑春煊奏曰:“为今之计,与其后日添防,老师匮饷,靡有穷期,何若今日临以大兵,示以必战?倘该夷自揣理屈,退兵守约,诚国家之福。设仍相抗,即以一战,挫其凶锋。”礼部右侍郎志锐亦上疏称:“我若急治军旅,力敌势均,犹冀彼有所惮,不敢猝发。是示以必战之势,转可为弭衅之端。不然,则我退而彼进,虽欲求无衅,不可得也。”并指责依赖列强调停之失当:“全凭口舌折冲,虽俄、英各使逞辩苏张,果能化弱为强,强日人以就我范围乎?”翰林院修撰张賽则上书翁同龢,为“中国之兵狃于庆典,不开边衅,翱翔海上”的情况担忧,提出:“此时舍大张旗鼓,攻其所必救,则朝鲜之事无可望其瓦全。”这些议论,多是批评前此已失机宜,应为亡羊补牢之计,力争在军事上掌握主动权。

也有一些官员虽不反对主战,但提出了一些值得重视的问题。给事中余联沅认为:“轻于开衅,则兵连祸结,恐无已时;急于求和,则贻患养骄,亦非至计。当此之时,能守而后可以言战,能战而后可以言和。……而大局所关,一有不慎,则成败利钝争于顷刻。"建议朝廷:伤下廷臣密议,广集群策,独运)谟,计必出于万全,事无持夫两可。”他主张或战或和皆须慎重。御史钟德则忧虑北洋陆军不可恃,想战而不可能。他指出:“然则今日即不遽战,尚安不筹战?而臣独不能不长虑而却顾,何也?北洋水陆诸将,即使尚有可恃,办必不堪疲于独战,况未必可恃乎?其势将不得不搜起宿将。然所号宿将者,夙知之矣:名位已极,家实已厚,精气久耗于利欲,而勇悍非复其往时,仍泯然庸众人耳。”工部郎中端方回顾历史的经验教训说:“然前谋之不预,持之未坚,则本根动摇,事变杂出,或因小有胜负而浮说已兴,或因谋出老成而赔偿如故。从前俄、法衅端,其初未尝不言战也,而卒归于失算,则谋之不预,持之不坚也。而犹能终归于和,则以其始之不忘战也。况今日之事强弱众寡迥不相侔哉?”并提醒朝廷既战而应善其后,因为“一胜一负,兵家之常。万一小有挫衄,则主和者得以阻挠,主战者无所依倚,势必人心震恐,致坏大局。”这些议论提出的问题,显然都是确实存在而且应该注意解决的。

那么,清朝统治集团最高层内部在和战问题上的意见是否已趋于一致呢?当时,湖广总督张之洞曾电询津海关道盛宣怀:“日来情形如何?内意及傅相意若何?”盛宣怀在复电中称:“上主战,派翁、李会议,内外臣尚合拍。这是他有意地做官样文章,事情远不是这样简单。事实上,他也无法如实回答。此时,中枢的意见并未真正统一,除翁同龢、李鸿藻外,多数人仍然幻想依赖列强调停,并无主战的决心。7月18日,以翁同龢领衔的《复陈会议朝鲜之事折》便反映了这种首鼠两端的情形:

倭人以重兵驻韩,日久未撤,和商迄无成议,不得不速筹战事,此乃一定之法。……此次派兵前往,先以护商为名,不明言与倭失和,稍留余地以观动静。现在倭兵在韩颇肆猖獗,而英使在京仍进和商之说,我既预备战事,如倭人果有悔祸之心,情愿就商,但使无碍大局,仍可予以转圆。此亦不战而屈人之术也。盖国家不得已而用兵,必须谋出完全。况与洋人战,尤多牵掣。刻下各国皆愿调停,而英人尤为着力,盖英最忌俄,恐中倭开衅,俄将从中取利也。我若遽行拒绝,恐英将暗助倭人,资以船械,势焰益张。且兵端一起,久暂难定。中国沿海地势辽阔,乘虚肆扰,防不胜防又当经费支绌之时,筹款殊难为继;此皆不可不虑者也。然果事至无可收束,则亦利钝有所勿计。

此折反映了中枢内部和战两歧,实际上是主和主战两派妥协的产物。会议的结果,仍然决定采取和商与进兵并行,但以和商为主的方针。当时,中日两国的交涉已经中断,所谓和商也只是通过第三国的英国来继续调停而已。

由于清朝当局幻想日本会“有悔祸之心”,而且相信列强“逼着日本讲理,谅亦不敢不从”的胡话,因此,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军事上始终缺乏必要的备。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失败命运。

《甲午战争史》

戚其章

上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