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故乡 畅游万物——读房建武诗集《麦粒集》

2024-08-30 11:11 大众·半岛新闻阅读 (53518) 扫描到手机

房建武的诗集《麦粒集》近日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这对于他本人和青岛诗坛而言,都是一份沉甸甸的收获。房建武是虔诚的文学信徒,是缪斯的忠实情人。近年来,他以“麦子”为内在线索,先后出版散文集《麦子熟了》《行走的麦子》,诗集《麦粒集》的出版,标志着他的“麦子三部曲”的完成。《麦粒集》表达了他对自然、亲情、故乡的赞颂,浓缩着深沉的大地情结,他从日常生活的某个瞬间出发,体认自然的勃勃生机与人间的脉脉温情。

基于“恋地情结”的故乡书写与诗学建构

美国著名的人文主义地理学者段义孚曾提出“恋地情结”的概念,认为它是人与地之间的情感纽带,是关联着特定地方的一种情感。“恋地情结”构成诗人、作家对故乡与居住地等特定地方进行审美书写的内在驱动,铸造了历史长河中的一座座文学高峰,同时演绎出独特的地方审美文化内涵。房建武出生、成长于即墨,生活、工作于青岛,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有言说不尽的爱恋。《麦粒集》集中而鲜明地表达了他的“恋地情结”,在以下几个方面表现尤为显明:

其一,以对母亲的回忆与思念为入口,书写对故乡、土地的深挚情感。面对故乡与亲人,房建武始终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在诗歌中表达对故乡、大地的热爱与皈依之情。诗集的第一辑为《致母亲》,其中的《麦田里的母亲》《母亲的小院》等诗歌是对母亲的温情回忆,母亲的形象在温馨惬意的生活细节中定格。《没有母亲的中秋节》《冬至吟》则是对母亲的沉痛思念,诗人以特定的节日和节气为书写的起点,表达一种难以言说的悲痛与思念。显然,在房建武的诗歌中,母亲形象在不断的凝练中得以升华,在《这个春天我只给大地和母亲写诗》《所有轮回的终点都是土地》等诗歌中,母亲与故乡的土地、河流合二为一,构成诗人永远挥之不去、且愈发浓郁的“精神乡愁”。

其二,在童年视角与当下视角的“对视”中展开故乡风物的书写。在对故乡的诗意触摸中,童年时代的故乡风物从记忆深处陆续清晰映现出来,“麦田”“老磨盘”“老槐树”等成为“我”与故乡的情感脐带。在这种书写中,房建武有效化用了叙事手法,善于将童年视角与当下视角糅合在一起,产生一种强烈的时空反差的诗意效果。在《夏天回到故乡》一诗中,诗歌极具画面感,“我在寻找那只/断了尾巴的蜻蜓/没有方向感的童年/经常迷失在/小巷深处”。这其中的少年心态与伤感心境,交相闪现,营造了异常丰富的情感空间,产生了蒙太奇的诗意效应。

其三,对青岛自然风光与人文风情的书写。青岛自然环境优越,历史积淀悠久,自然风光与人文风情俱佳,吸引无数诗人竞相书写。房建武常年生活于青岛,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稔,他对青岛的书写也更具情感的深度和视角的多变。如《走近石老人》一诗:“走近沧桑了亿万年的石老人/像膜拜充满神秘色彩的古老图腾”。这显然不同于游客视角的风景书写,而是长期观察与厮守中的一种生命观照。房建武善于写大海的变化,记录不同时间、不同情境下大海的多姿变化,如《早晨的大海》“睡眼惺忪,柔波轻荡”,《雨中的大海》“充满了迷离的幻光”,《夕阳中的大海》“闪着金色的光芒/镶着银色的蕾丝花边/像少女的裙摆”。诗人扬弃了现当代诗歌史中海洋书写的宏大抒情与歌唱模式,在日常化的诗意感知中捕捉大海的声响与光彩。

基于“感物吟志”的自然体验与审美书写

诗歌写作是人的心灵与自然万物相互碰撞、融合的结果。《礼记•乐记》认为,“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文心雕龙•明诗》有相似的说法:“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叶嘉莹曾反复强调,古今诗歌创作的情感源头来自于人的内心对自然万物的“感兴”,诗歌是一种强大的兴发和感动的力量。四季流转与自然万物的感发,自然时间与自然空间的多彩变化,是房建武诗歌的核心主题。房建武敏感于自然界的一草一木,在自然万物的畅游中流连忘返,建构了自然审美的多重维度。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是季节敏感与自然感悟。诗人对春天的喜爱,源于对春天的细腻观察与生命欣喜。诗集的第五辑为《上春山》,奏响了自然万物的生命交响曲。典型如《我的心在春天发了芽》:“春天的大山是众多生灵的路演场/每一棵卑微的小草都要绽放属于自己的芳华/山坡上的紫地丁吟诵着岁月的赞歌/紫色的风铃播动生命不息的经幡”。春天是生命的勃发,是时间的开始,诗歌中洋溢着丰沛的生命动力。春天之外,诗人对四季轮转有细腻的观察与体悟,他对雪的欣赏,对梅花、天鹅等诗歌意象的书写,都是在冬季的语境下展开的。这些灵动真挚的季节体验背后,是诗人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真挚心灵的闪光,跃动着一颗“自然的诗心”。

其二是诗人与动植物的情感互动。《麦粒集》中,有关于天鹅、水仙、梅花等自然动植物的多首同题诗,不难看出诗人房建武与自然万物的情感互动。“天鹅”是冬季海边的独特景观,房建武对“天鹅”情有独钟,对天鹅的独特生命品质有深刻而独到的理解。“洁白的羽毛,照亮了喑哑的海浪/高昂的头颅比岸边的芦苇更加高扬/习惯了寒冬,优雅的舞步依然高蹈”。诗人与丹顶鹤对视,与“天鹅有一次约会”,聆听“梅的来信”,在对自然的无限敞开中,营造了自然万物生命联动的诗意境界。值得注意的是,天鹅、水仙和梅花等诗歌意象,在房建武的诗歌中都是不畏寒冬的圣洁精神的象征,我们也自然从其中读出诗人的精神寄托。

其三是游历行踪中的自然体验。诗人游历祖国的名山大川,偏爱西部的自然风光和人文风情,在诗歌中书写“山川异”中的自然体验。《麦粒集》中既有靖边楼、佛光寺、纪王崮等历史遗迹的抒怀与喟叹,但更多的是对自然山水的游历与书写。诗人赞叹巴松措原始森林里的一树映山红,“一夜之间映红了连绵的山岗”。《麦粒集》中,诗人对“山”“泉”的体验与摹写尤为集中,对山的寻访,对泉的渴望,都诉诸于诗人对自然的无限热爱与皈依之情。在某种意义上,人类是自然之子,人类对自然的探访、发现与回归,恰是诗歌的永恒主题。

概而言之,阅读《麦粒集》,读者始终能感受到房建武对于世界万物的赤子之心,直面生活世界的幽微细节,在与世界的“对视”中获得精神的升华。对房建武而言,“麦子”意味着一种基于大地的文化性格,房建武植根大地,仰望星空,畅游于诗性想象的世界,他的诗歌呈现出一个“顶天立地”的抒情主体形象。

作者简介:

马春光,文学博士,山东大学人文社科青岛研究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文学批评与诗学理论等文章五十余篇。